Mesoam

记梗专家,萌点清奇

【原创短篇】【玄幻/双穿越】《救赎》(6)


第六章 一种堕落

抑郁??攻X自闭??受

【穿越正式开始,正在载入数据……】

【属性发生变化,偏差值计算中……】

【当前偏差值: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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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堕落都是从你无知无觉时开始的,杜安漠然地想。

一切的开端是如何的已经模糊了,也不重要了,第一次考试失利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摸底测试嘛,他对自己说,因为落下了功课而已嘛,我会追上来的。

所以说人就不应该放松自己的底线。底线被一放再放,借口被一用再用,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究竟是怎么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堕落成彻头彻尾死不悔改的学渣的呢?还不是一步步地、缓慢而不可抑制地走上这条下坡路,一朝不复,从此坠入深渊,绝路黄泉。

是陆怀瑾冲破了他业已破碎的、仅剩的尊严。陆怀瑾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尖刀,把他的伤口血淋淋地剜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给所有人看。在老师同学面前他还能乔装一切如常,他还能硬撑着自己说“我知道自己哪里需要努力了,我下次一定能考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吗,我要是连这个不懂可得有多幼稚?”再附上一个杜安式的,开朗又阳光的笑容。他擅长这个,他现在只是需要扮演那个曾经的自己而已,除了感觉到加倍地累、除了与人交际再也无法让他感到放松和快乐之外,也没什么不同。不就是一点点挫折吗,又不是残疾了破产了丧尸围城了,连这种坎儿都过不去,那他可得有多软弱啊。

然后他的一切懦弱、痛苦、压抑和嫉恨就在陆怀瑾面前无所遁形。意外打上一个照面,他就像是被拎到了照妖镜下,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在沸腾,极度强烈的情绪暴涌上来,他惶恐失措,他快要爆炸。
最初的时候,是为什么开始对成绩过分在意,为什么那么执着、那么焦虑,以致于到如今已经无法控制、万劫不复的呢?

是因为陆怀瑾吧。是因为想在陆怀瑾面前表现得好一点、更加出色一点吧。不想落下他太多,想要赶上去,想要重新和他在一起……

如今回想这一切,恍如隔世。

杜安躺在床上,头上是纱幔,层层叠叠,宛如梦境的延伸。可笑他年少轻狂,曾经妄想过去陪伴去治愈那样一个人,他连自己都管不好,他就是个垃圾,他还有什么资格管别人?如此的虚伪、无能、自甘堕落、懦弱丑陋……

恶心。

活着就是恶心。

我怎么还有脸活着。

杜安又想吐了。他强忍住干呕的欲望,拿脑袋重重地撞床板,神经性头痛又一次发作。

“小少爷!小少爷您没事吧?!”外面的小厮叫唤得响,里面的丫鬟更是手足无措。屋里一共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人多得像群鸭子,他被吵得头晕脑胀,今天早上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说了声“滚”,可是她们到底还是没敢滚远,这一下慌慌张张拿器皿拿巾帕,预备他再吐。

杜安已经浑身没力气,他想死没死成,可是死后的情境又太荒谬,以致于他大半时间简直要自黑起来,觉得自己终于是疯了,做了场无厘头的梦。

这是副人渣的身体,姓杜名秉节,名字取得高洁好义,人却是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色中恶魔。这里的几个大丫鬟,四个里有三个被干过。外头青楼里的姑娘,大半都念着这小少爷的名儿,在床上浪叫到天亮。荒唐的时候,夜御十女也不是没有,仗着是个丹药堆出来的玄者境身体,内里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就是这么个同杜安年纪相仿的人渣,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可杜安如今已连鄙夷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合该是自己的下场,连死都死不了,老天爷要继续折磨他,把他扔进一个人渣的身体。

来这里已经有十余天了,杜安乔装大病一场,毫无破绽,因为他实际也本是个久病缠身的人。情绪不那么激烈的时候他的头脑就冷静一些,找丫鬟小厮套话。断断续续套出这人渣的过往,似乎还是什么颇有名望的大家族子弟,父母双亡后又被损友引导走上歪路,逐渐堕落,以致于被寄养在同族这个穷乡僻壤的旁支府上,好吃好喝供着,任他自生自灭。

又是堕落。他几乎想着都有些同情起来,又是一个逐渐堕落,到最后丧失了人格和尊严的,没皮没脸的废物。烂锅配烂盖,只是他曾经是个十七岁纯洁的少年,连女朋友都没一个,沦落到一个来者不拒女人不知睡了多少的种马身上,他的自我厌恶感还是不由得愈发地严重,觉得这个身体真他妈恶心。自然他自己也是丑恶之至。

他几乎是万念俱灰的时候,又会逼着自己去翻书,去问话,去了解这个荒谬绝伦的世界,以此来自我折磨。书都是繁体字,竖排,但不知怎的全是令人尴尬的装逼风半白话,就仿佛所有的作者都没有文采似的,平直得连他一个学渣高中生都觉得粗糙。问出来的信息就更加可笑,这是个尚武的世界,人人以通玄气、享武者名而骄傲,听说练到玄尊境界,更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这什么狗血恶俗三流玄幻小说世界观。还升级呢是吧,从玄徒到玄士到玄者玄师大玄师玄宗,再到什么玄尊,那下一步是不是破碎虚空?斗宗强者恐怖如斯?再来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这世界观是如此的令人尴尬,故而杜安也份外地感到格格不入。穿越者的雄心壮志,他一概没有;穿越者想三妻四妾广开后宫的欲望,他一想到自己这副人渣身体就想吐;穿越者由作者苦心孤诣弄出的五花八门金手指,那更是做梦。

获得原主记忆这种事也没有发生在他身上。杜安感到这是这个世界对他仅剩的仁慈,要是拥有了一个人渣的记忆,那他就真的不想活了。今天早上情绪失控的时候,他大声喊滚,还失手打碎了一个漱口杯。现在想来简直愧疚,哪怕原主是个惊天动地的人渣,这毕竟是人家的身体人家的财物。他的抑郁症还是带过来了,把人家的身体毁得一塌糊涂,他尽管自我厌恶至极,却还是于心不安。

杜安觉得头还是隐隐作痛。依旧是食欲不振,失眠的症状倒好多了,可是又好太多了,他现在整天的嗜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这也很不好。他勉强扶着床沿坐起来,很有经验地等这阵头痛过去,等到觉得蓄好力了再一鼓作气站起来,刚披上一件外衣,就看见方外乱作一团的丫鬟们吓得全部花容失色,跪在地上。

原本的杜秉节,是个外面受了气就一定要窝里横的货色,就是个喜欢随意打骂下属的狗脾气。他没本事也怂,可是情绪也一定得有个发泄的端口,以前还打死过一个姑娘,最后弄成是她失了清白自尽的样子了事。杜安跟这人渣不一样,杜秉节一向没心没肺,犯了事也一定会找出千万种理由推卸责任,觉得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杜安却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他这样的人不会去伤害别人,却注定活得更累,最后也不得好死。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早上脾气不好。”杜安果然是这样想也是这样说的。他揉揉太阳穴,疲惫地发话:“你们都退下去吧。没有要事就别进来了。把柏溪和松亭叫过来。”

柏溪和松亭就是那两个贴身小厮的名字。杜安沉着一口气,屏住呼吸,这样撑一会儿,头痛就不那么难熬。弯腰作揖的两个小厮神情不安,杜安这几天精神不济,反应到情绪上就难免有些喜怒无常。比起纨绔少爷色厉内荏的模样,反倒是如今的杜安更莫测一些,几日来已颇有积威。

这些杜安自己并不知情,他若是知道了反倒会加倍挫败地怪罪自己。自从得了病他就习惯了有意克制,他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越知道自己会焦虑发作就越不愿意同学教师看见自己令人作呕的模样;再加上他父母更是知识分子脾气,一向家风严苛,绝不会容忍他在长辈亲友面前“失了体面”。

抑郁发作最严重的时候,杜安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也毫无食欲,似乎连生存的欲望都消失了,就这样他还要勉强自己每天去上学社交假装成一个正常人。他对于软弱无能又罪孽深重的自己已是如此痛恨,所以简直是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似的,似乎自我折磨已成了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体重急速下降,患上神经衰弱和神经性头痛,甚至因为严重焦虑还有了催吐成瘾的迹象。自杀的最后几天,杜安几乎已成了个千疮百孔的破壳子,外面看着还算光鲜,内里却早就不堪重负,只要轻轻一戳就会迅速干瘪衰败。

杜安如今的症状多少因为换了个身体有所减轻,更多是灵魂与身体冲撞的水土不服。与其说他是灵魂附身,倒不如说是借尸还魂。他没有丝毫杜秉节的记忆,对这副身体更是完全陌生,最初几日操纵起来时并不比操控一具丧尸的身体来得轻松。使用别人的身体顶着别人的身份,尽管对方是个酒囊饭袋纨绔恶少,杜安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情。他没能死成,可出于强大的责任心和非和自己过不去的偏执也不会随便寻死,在他撑不住之前,他甚至打算尽可能好好对待这具糟糕的身体,进行必要的调养,这样哪怕那恶少归来,他也是问心无愧的。

杜安的首要打算就是收拾这个纨绔子留下的烂摊子。他瞥一眼战战兢兢的俩小厮:“出事那日,我是和谁干了一架?”

柏溪和松亭面面相觑。小少爷将养几日,难得精神好一点下得了床。他瞧来还是面无血色,苍白姣好的面容配上隐隐发红的眼角,显得既艳又冷,莫名有股气势。两人神色所摄,不敢违逆,恭谨低头上报:“是镇外莲花村的一个破落户,姓陆名远,不过是刚刚练气入门,实力低微,原是入不得您的眼。前些时日他来镇上,一连三日在魁盛安赌大小、打马吊,回回都赢,已净赚了百两纹银。少爷您自有一双慧眼,识得这小子一定是出了千,便豪掷千金要与那厮对赌。可那人不识抬举死活不应,您一时激愤就动了手。”

这显然是个美化过后的版本。依杜安对杜秉节的了解,这小少爷轻软怕硬惯了,心里料定陆远有猫腻,可是连他都能看出来的猫腻,庄家岂能看不出来?小少爷这是活生生被当了一回枪使,偏自还洋洋得意,盘算着吓唬这乡巴佬一通,逼问出千术法门。他一时热血上头提出了千金对赌之局,届时必名声大噪,且不论结果如何,蜂拥而至的围观者至少也能让魁盛安赚的盆满钵盈。

“如今那人在哪?”杜安心道万幸对方没应,他可不打算继续给人当枪使,况且杜安本人对赌博的认识仅限于体育博彩,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对这玄幻世界的物价更是不甚了解,仅凭从前硬着头皮读过的古书话本里的只言片语推断,古时一两银子也是贵重的,往来程仪三五两银子足以,百姓一年的花用也不过三四十两。当然这也做不得准数,因为历朝历代物价也有不同,可千年来市井间流通的还是以贯计数的铜钱、布匹和米石,购买力可见一斑。陆远三日内能净赚百两,乍一听不算什么,可按他原本一个乡间破落户的身家来说已是暴富,他是从何而来的赌骰本事,究竟有没有出千,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高个小厮松亭回道:“小人依少爷的吩咐,将那姓陆的小子扣在本府。少爷原意是告到官衙里去,不巧府上杜老爷前日又要远行,临行前去马房一趟,若是撞见定然不妙,小的几人无法,又将那人移至柴房。他昏了几日,罕有清醒,还发了热。恰逢少爷养病无暇顾及,若闹出了人命小人也担待不起,只好自掏腰包请了郎中药石调治。这几日难得清醒,可嘴里还是胡话连篇,小人惶恐,这人怕是发热烧傻了。”

柏溪听了忙拉着松亭跪下来,连连磕头:“小的二人没办好差事,万死莫辞,给少爷请罪!只是依小人看来,姓陆的破落户只怕是在装疯卖傻!坊间传闻那人命里克亲,自幼失怙,无亲无故。玄气低微,千术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就是赖命一条,如今竟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认了。”

连自己是谁都不认?!杜安心跳如雷,一时眼都直了。他不住地想起了某种可能性,分明概率极低、但他忍不住发散思维去猜测——这简直快要把他逼疯。


“带、我去见他!”杜安一字一顿,仿佛他多说一个字都会颤抖。他信手一挥,两个小厮起身带路,杜安的脑子还是乱的,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千头万绪只记挂着一个人。

最好不是你。杜安浑身冰凉,唯有心是炸裂的:他就像是一台被遗弃许久重又起复的内燃机,冰冷的外部也遮掩不住燃烧爆裂的内核,气压灌注,压缩至极处蓄力无可蓄,一切最强烈的情感、最深刻的记忆全部属于那一个人——嫉恨如狂,爱欲成痴,再加上绝望又深重的痛悔与负疚……如同在无数噩梦中一般,他想把那个人踩在脚下饱尝一遍他所有受过的痛楚,又想跪倒在那个人面前,只因既已是云泥之别,唯有摇尾乞怜。

明明已经无法面对你,偏又自甘折磨愿往虎山行。这条贱命老天爷不收,就合该是赔给你的:

陆、怀、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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