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oam

【原创短篇】【玄幻/双穿越】《救赎》

自卑学渣攻X孤独学霸受

第一章 一封遗书

致（划掉）（被涂抹的字迹）我所对不起的人：

见信如晤。当看到这封信时，我应已不在人世。

没什么好辩驳的，我愧对双亲，愧对师长，无颜见这世间所有曾赋予我生命、关怀及温暖的人。写信时我的身体瑟瑟发抖，我曾拿出美工刀在手腕上比划过不止一次，终究懦弱得下不了手。我就是个毫无价值的废物，然而竟厚颜苟活至今……（涂黑）（难以辨认的字迹）连一封信都写不好。

事到如今，我唯一还有自信的，也只有走上天台再跳下去了。我事先排练过一次，对地面做过精密测量，以防不能当场摔死，反倒给父母留下负担。以我一个区区高二学生的水平，一个排名倒数的差生的水平，我对自己的计算能力委实全无信心。

可能这封信也不会被太多人看到，也可能被嘲讽、被评头论足。可这已对我无关紧要了。我活着时从未体面过，死后也不应当有此奢望。不如把我的伤疤大大方方揭开给诸位看，我坦坦荡荡，因为我本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点心。活着没有价值，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我花了十七年才懂这句话的含义，死得其所，理所当然。

我竟没什么特别想对父母说的话。父母都是本校的老师，一位教物理，一位教地理，但我没有一样学得进去。曾几何时我很喜欢阅读，我还记得书本带给我的快乐，可这份快乐随着年龄渐长日渐消磨，到如今已成了痛苦与枷锁。

我有严重的考前焦虑，读不进书，做不了题，看着题目就发晕，头晕恶心，这个学期三次月考，每次考五门，我考试中一共吐了四次，腹泻两次，全是中途退场。不仅给同学和老师带来诸多不便，医生也建议我休学，可妈妈不让，说正是我初二那一年因车祸休学才拉下了课程，从此学不进去，再休学是彻底不用考大学了。

那天车祸是我的过错，下雨天我和陆怀瑾放学聊天没注意红灯，自己一头撞上人家的车。我自己造的孽落下的课，结果自己补不进去，我罪有应得。我小学时还曾经是个尖子生，当过班长，初中还当过年级第一，可是全毁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是题变难了还是我变蠢了。或者是两者皆有。有时候我洗完脸站在镜子前看这个荒唐可笑的自己，我呼吸颤抖，把手贴在镜子上。镜子里外有一层薄薄的隔阂，我盯着它，想象这是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想象几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颤抖、难以辨认的字迹）我想象不出来，过去的那个自己是那么的遥远，我们形同陌路，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出了事后来家里给我报补习班，听得进去老师的课，可自己做题还是头脑一片懵，手哆嗦脚发抖，出一身冷汗，眼前一片空白，狗都考得比我强。

父母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满脑子都是学习，可是越重视越焦虑，越焦虑越痛苦，在考场上有一次我的眼睛都是发花的，我连题都看不清，好半晌瞧清楚了，满试卷都是红色的X，这才发现是一场梦。类似的梦不止做过一次，有一回我梦见父亲把我掐死了。还有一回我梦见黑板上浮现出一排排殷红色的死字，密密麻麻，逐渐爬满整墙。

读书和考试渐渐给我留下的只有痛苦。听到“成绩”两个字我会神经紧张。后来连上学都成了一种煎熬。我开始试着在上课时偷偷看课外书。好歹是在学东西，我这样想，去图书馆借了我觉得很有用的知识。父亲推荐过的物理读物，母亲提过的百科全书和英文名著。我逼着自己读，好歹学点什么，我如饥似渴发现自己能读进去，有时候书被发现被没收了也不在意，下次就换下一本读。我的全部意义只剩下学习，我学不进学校的东西了，我也考不进大学，有时候我想过干脆逃课算了，可我也不知道还有哪里可去。

我是凭父母的关系进的这所高中，我对不起这里。我把这个说出来，这很丢脸，但我尽力了。我不想成为一个差生，一个学渣，一个逢年过节给父母丢脸的存在，可现实是我每样都占了，还占得恬不知耻日复一日。我努力学习过，可我学多少做错多少，只有作文还能勉强拿点分，只要是填空和选择题，不管哪个科目，学多少进了考场就错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填完的卷子，浑浑噩噩，就是个行尸走肉。我有时候想想，不如车祸那年我就直接死了的好，苟延残喘这些年，只是给父母和学校丢脸罢了。

我对不起所有人，可我又恨你们。走到这一步，不是我所愿，可是每个人都说着是我笨是我蠢，说我学不进去不是读书这块料，说我活着干什么。爸妈说过这样的话，老师更是骂过无数次……（涂抹）（泪迹）是我的错啊，我恨死自己了，恨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让我带着罪责下地狱去吧！让我五雷轰顶让我玉石俱焚去吧！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我懦弱如斯，只想逃离！

我跳楼自杀而死，从教学楼天台跳下去。这里通常是锁住的，只有运动会的时候，为了搬器械腾地方，天台会暂时打开。楼下是喧嚣，我就从顶楼坠落，死得无声无息就好，最好也没人能发现我……最好永远也没有人发现我。（涂改）如果没人能看见这封信就好了。

（大量划线删除）如果有人能看见我，希望我死得惨一点。骇人一点。我不得好死！……（断断续续无法辨认的字迹）

我升入高一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时我踌躇满志，精神抖擞，虽然休学又是靠关系进的高中，可我以为我只要从此认认真真学，就能和从前一样……（激动、颤抖的字迹）去你妈个头的和从前一样！

（大量被涂抹的痕迹）我初中的时候曾经和陆怀瑾是同班同学。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我是班长他是学习委员，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休学的时候他还给我补过课，我以为到了高中我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以为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逐渐变得歪斜的字迹）从一开始摸底测试我们就没被分到一个班。他来找过我，是我推开了他，因为我再没追上来过，我被甩得越来越远，我曾经恐慌过无助过向人发泄过，最后我发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成为朋友了。我对不起他。从那场车祸后，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你为我浪费的时间和友情，都是不值得的。当…当初还是我主动来找你做朋友的呢……全是我一千一万个人渣，我配不上你啊……这样满怀自卑、嫉妒、愧疚、痛苦和仇恨的我……我已经如此丑陋不堪了，我不想也不敢再面对你了，陆怀瑾。

我如今只有仰望你，透过你我看见那个曾经的我自己，而这种回忆让我更加痛苦。让我跪倒在地吧，让我荆棘加身吧……只有这道明确的分界，会让我更加疼痛，也更加清醒。

我似乎有千万种值得忏悔的理由，又似乎一条也没有。我这样卑劣挣扎苦苦求存的人，也实在是轻于鸿毛，贱命一条。我知道你悔恨过车祸那天为什么不拉住我，但那不是你的错。尽管我无数次对自己也幻想过，但我清楚我从头到尾都是自作自受。所以请别再在乎我了。

我会把血溅在操场上。打扫起来一定很麻烦。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注1）

所有这一切，对不起。


杜安

二零一七年十月八日绝笔



TBC

注1: 太宰治《人间失格》名言。此处为杜安有意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