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oam

【原创】【微脑洞向】Justification

难得想写一个女主为第一主角的故事，无男主神展开向。

想写那种特别喜欢Self-Justification的女孩子。

就是那种平常看起来温顺又柔弱、毫无主见、随波逐流的菟丝花软妹子，认为自己是个既无天赋、又没能力的普通人，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自保和推卸责任、遇到困难和危险第一反应永远是依附别人、并且会在心里给自己作心理建设让一切显得正当又合理：“反正真的让我担责任也会搞砸的，不如就躲在后面吧”、“反正让我参加比赛也只有出丑，我这样做是有自知之明呢，而且也是保存实力”、“还是不要报名那个了吧，虽然说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但我就是个铁定被淘汰的货色，干嘛要自取其辱呢”、“那个人遇到了困难，但是我不敢帮助他/她，因为我怕自己被连累也因此受到威胁啊，这种事情无能为力的人还是不要管为妙”………通过这种试图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态度，她继续庸庸碌碌地度过着自己普通、平凡的一生。

但是在她的内心中，依旧有着被隐藏的、深重的自我厌弃。因为她知道她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正当化的背后，是彻底的自暴自弃与懦弱。她虽然无知、无能又愚蠢，但总算还有几分羞愧心。也许这份羞耻到她结婚生子、成为一个爱贪小便宜、斤斤计较的主妇后就会消失，但眼下的她还存有着一份可悲的自省。

………直到她偶然进入一款游戏。

这是一款号称“开发你的潜能”、“宣泄现实的压力”、“可以尽情战斗和探索”的虚拟现实游戏。被别人推荐安利多次后，菟丝花终于犹犹豫豫地买了它。她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进入这款游戏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游戏有多吸引人，而是因为这部游戏在她的亲朋好友圈已经形成了风潮，如果不玩就落伍了，所以她这才下定决心入手。

然后她意识到，这是一款自由度极高的游戏，并且社交功能极其完善丰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把它当成了拥有比三次元时间流速更慢但效率更高的涵盖通讯功能的社交平台在用。当然这股潮流风靡社会后，和她一起进入游戏的一波人大多是因为现实的学业、工作、社交而被动进入的人群，成年人和上班族占多，最初时候进来的才是中二期的学生、新科技爱好者、以及职业玩家、工作室、死忠游戏粉。

菟丝花进入游戏后，也主要是把它当作三次元的延伸在使用。这时有多家游戏公司也进入市场开始抢占份额，在一轮轮博弈后，这款游戏被另一家公司开发的价格更实惠、更专注于开发社交功能的游戏抢走了消费者。毕竟这款游戏的初衷只是一个自由探索类游戏，最初的版本是偏向于虚拟现实的即时战略类游戏，后来突然成为社交界的新宠完全是机缘巧合。

于是这时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退游卸载、加入另一个更适合网络社交的游戏去了，这个游戏里的人也逐渐流逝，最后剩下的几乎都只有高智能NPC了。菟丝花也随大流下载了新游戏，但她却没有卸载这款旧游戏，一是她觉得离关服停游应该也没多久了，再者……是她觉得在这里很放松。

玩家已经稀少到仿佛这个服务区只有她一个人了。这里有逼真美妙的景观，也有恐怖残酷的灾地。每天登陆一圈、看看风景、和NPC聊聊天，让她觉得是个减压的好方法。她不用顾虑NPC的想法、她不用时刻退缩且自我鄙弃，战斗输了也无所谓因为她本来自尊心就低得可怜，发生争吵她可以坚持到底死不认错因为她不会因强权而畏惧。她也没有消费欲望反正这款游戏寿命也走到头了……在这种无欲则刚的情况下，菟丝花发现这里成了个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考虑到她一直是个胆小懦弱、喜欢逃避的人，这里完全符合她的期望。因为知道NPC对她的印象都不可能影响到现实，她开始完全地放纵了。她不做任务、不打战役、更不用社交，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这个世界做出她想做的选择再在下一刻推翻它，因为没有人会质疑她，而有NPC的陪伴，她也不会感到孤独……

她心里真正倾慕希望的，是想成为一个开朗、执著、坚定、乐观，那种“有独特的魅力能让人愿意生死相随”的人。正因为自己是个平凡无能的追随者，所以她真正想做的是一个永远都有主见、有支撑自我的信念与理由、有审时度势的阅历与智慧的、与她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于是她放纵自己的思维与心灵，客服所有的不安、畏惧、懦弱，以一种“我知道自己很蠢但我就是在放纵自己的愚蠢因为我完全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的态度肆无忌惮地在这个世界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一种全新的人格：强大主动的责任心、无畏鲁莽的勇气、外向热情的性格、愚蠢无知却乐于思考并大声说出来的探索精神、事实上极其糟糕自己却完全没意识到的幽默感……她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种种不完美表露出来了，而且她一反在现实中的拖延症晚期+毫无毅力的怠惰且自发合理化自己行为的心理，将另一种也并不高明多少的无脑化坚持与勤奋发挥了出来，总是表现得乐观而积极却实际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另一种空虚的充实，但又加以她毫无进取心整日欣赏风景的悠闲自在，综合成一种处处与她现实中截然相反、却因内心深处的补偿心理而诞生的糟糕形象。这当然与她想成为的执著坚定、富有魅力的领导者形象南辕北辙，但仅仅是放纵自己的欲望就已让她获得了无数乐趣，所以到最后她也不在乎这一切了。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和她曾经出过无数次丑、放纵过自己干过无数件奇葩事的游戏世界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不再是个游戏角色了，她周围的NPC也都成了真实的生命，而且他们都保留着她进入游戏后干过所有事的记忆……

菟丝花意外获得的是一种能够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的能力，这种能力完全是随机的、而且双方的时间流速完全一样，这就导致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其中一个世界消失一段时间，从几个小时到几天不等。而在两个世界她所用的是同一个身体，她的身体因为在游戏世界经过长期锻炼的缘故被升级到了“普通水平的运动健将”水准，但也是因为那个游戏的MOBA性质，她所有的类似于技能的大招只有在游戏世界和别人5V5对战时才会瞬间学习，而且战斗结束必定遗忘，所升的经验值也会归零。这意味着她在现实世界的体能并不比一个运动员或是普通士兵好多少，受到枪击就会死。

最糟糕的，是由于两个世界的流速完全一致，她的不定期失踪彻底摧毁了她的正常生活。她在现实世界由于顾虑重重和怕死与懦弱反而不敢把自己身上的异常全部说出来（怕实话实说被人抓去做实验╮(￣▽￣"")╭），然而又没有足够的智商和勇气和别人硬抗或说谎，理论上是那种一旦被审讯就会哭哭啼啼全部招出来的类型。然而实际上由于她是个大学生而不是高中生或初中生，缺几天课就她那糟糕的存在感教授完全发现不了。只有她同寝室的室友被她“突然消失”的现象吓坏赶紧报警，但是等警察到了“案发现场”她又出现了，结果被认为是恶作剧完全没受到重视，对于更多关注性质恶劣案件的警局，这种事很快就被遗忘了。

这件事真正影响到的只有她自己，由于长期缺课就非常容易挂科，害怕挂科她只好通宵复习临时抱佛脚，临时抱佛脚的结果……当然是挂得更惨烈了。她平时虽然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还没糟到毕不了业的程度，现在恶劣成这样，吓得她平常能上的课就绝不敢缺席，她连上到一半突然消失的可能性都不在乎了，甚至潜意识里她觉得“这种灵异现象吓死你们最好，我自己都快被折腾疯了，要疯一起疯，要被抓去做实验大不了我提前自尽，找个绳子上吊死最快速无痛”。

——是的，被巨大的意外搞得神志无主的菟丝花在压力和恐慌下已经开始出现极端思想了，她的心理素质低下这点显然也不出人意料。那几天她在网上疯狂搜索“如何简单快捷地自杀”，同时认真考虑了彻底逃学隐姓埋名的可能性。但是那些在生死危机前显得次要的毕业压力和就业压力，也就是“没法毕业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完蛋了”这种朴实的思想在她愚钝无能的头脑里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以至于她最后居然还是做出了“照常上课”这种在此情形下简直有些荒谬的应对。

更加可笑的是，她的出勤率实际上还上升了一点：作为一个又宅又懒又怠惰无能的人，她就是个不好好学习能旷课就旷课沉迷于看剧打游戏考试临时抱佛脚的典范，她现在上课的次数和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不降反升。

而且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段时间上课她居然一次都没有在课堂上当场消失。直到后来终于有一次她在考场上直接消失了，吓坏了所有人，监控录像被调到警局里反复审查，这件事才终于引起了政府的关注……

而这已经是距离她第一次穿越半年后的事情了。而且引起关注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学校前一天发生了“男生向女生表白在宿舍楼下燃放烟花结果意外失火”的恶劣事件，消防警局救护车齐齐出动，所以才获得了警局和新闻媒体的顺带关注。

而在游戏世界这边，由于在现实世界里菟丝花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所以在这里她反而处于一种补偿自我和逆反心理的混合，痛快地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所有人。游戏世界里的人对于“现实世界”十分在意，而且他们在和平模式无法主动攻击菟丝花的限制、以及举行5V5对战的传统的确让很多人感到事有蹊跷，高层于是试图向菟丝花交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自己只要不主动进行战役就是不死的菟丝花有了底气，和游戏世界达成了一些交易，也毫不客气地索取了一些补偿。考虑到两个世界的东西都不能带到彼此世界中去，菟丝花难得智商上线，她真正交易的内容我们也随后再说。

回到现实世界，菟丝花的考场失踪事件固然性质恶劣，但由于考生在考试时是不可能盯着别的考生看的，真正受到惊吓的也只有考场老师。在核对了所有信息、确认了菟丝花的确进场了却没有出场这个事实后，菟丝花的失踪问题才彻底得到重视，但介于除了考场老师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亲眼看见菟丝花当场消失的景象，老师的话说服力实际上大打折扣，更多人相信他是看走眼了。

在经过笔录、调查、确认失踪等等一系列过程后，再加上这次菟丝花失踪的世界已经彻底超过一周（刷新了菟丝花自己的失踪时间新纪录），菟丝花的父母这才得知了消息。对于长期寄宿的女儿，他们的关心远不及生的二胎弟弟多，再加上菟丝花和父母的通话也大多是流于形式，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们简直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菟丝花的母亲才想起来大约在好几个月前半夜里自己曾经接到过菟丝花打来的一通语焉不详的通话。因为她当时很困又被扰人清梦所以很生气骂了一通就挂了，现在想想，她隐约记得里面有“消失”、“害怕”、“失踪”等字眼，但更重要的内容却是完全记不清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失踪的菟丝花终于突兀地又出现了。这里要说明一下，她的每次失踪时间固然是随机的，但失踪地点却不是随机的，从哪里消失也必定是在哪里回来，事实上她之前就因此发生过“在半夜里突然穿越回女厕所”的事件。由于那一天厕所灯出了故障漆黑一片，走廊上连光都没有，菟丝花给当场吓哭魂不附体，但是在极度害怕下她又怕引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赶紧捂住嘴巴只发出了小声的、压抑的、绵延又绝望的抽泣声。（这种声音成功吓坏了午夜路过走廊的宿管大妈一名、热恋中偷偷摸摸想找个地方煲电话粥的女大学生一只、和被喊来的门房大爷一位）最后在惊惧和压力下胆小的她几近精神崩溃，连打开厕所的门都不敢，最后休克直接昏在隔间里，直到凌晨她才醒过来，借着光如做梦一般浑浑噩噩地摸上床。

关于她必定从哪里消失就在哪里出现这一点她的室友们并不清楚，因为没人得知，所以菟丝花穿越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事实上，自从发生她在宿舍当场“大变活人”的事件后，她的室友们也因为她的事情而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菟丝花对室友们说出了一些半真半假的真相，但由于她自己也给吓坏了、眼泪鼻涕一大把、逻辑又十分混乱，实际上说得糊里糊涂的，听起来简直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更像是在装神弄鬼。她的室友们从那之后就对她敬而远之了，有一位请了病假、一位申请调到别的宿舍、还有一位申请出国交流，总之她不知不觉被孤立了起来，女生宿舍开始传出一些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语，但她早就没有关心这些事的心情了。

在她的失踪终于得到重视之后，警察的调查遭遇了困难，许多真真假假的流言和绘声绘色的灵异段子让菟丝花很快成为“校园怪谈”之类的存在，杀伤力已足以跟和鬼故事中的恐怖反派匹敌，甚至还有说法是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这出自那位被她吓到精神失常、请了病假、目前还在心理医生治疗中的室友之口。

总之，在大约一个月后，已经在放暑假期间的校园中，菟丝花在她当初的考场教室出现了。她对于这次的出现似乎已经不再惊慌失措，只见她立刻破坏了监控摄像头，然后沿着一个计划好的路线撬开门锁、轻车熟路地拿走了几把钥匙、几张卡、一个移动硬盘和一些资料。途中她用圆规和美工刀重创了几个人，顺利取得了一把车钥匙，并且挟持了车钥匙的主人将车开出了校园。

她在接下来还有一系列计划。

………你问我为什么菟丝花变得这样厉害了？她当然没有开挂，实际上这是她和游戏世界高层交易的一部分。在游戏世界有着为数不少的智囊团，纵然两个世界文化与特质天差地别，但由于使用着一样的语言，交流自然毫无问题，他们只要和菟丝花进行问答、分析和归纳，就能帮助菟丝花构筑出好几套行动方案了。

菟丝花为什么要答应游戏世界展开行动？因为她虽然不聪明，但她扣住了游戏世界的命脉：在游戏世界呼风唤雨的NPC们一旦意识到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那么那个创造了游戏的公司呢？他们的决策会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游戏世界……是不是从无真正的自由？

这些有着高级智慧的人们需要一个人做探子，告诉他们游戏公司的真实情况，必要的时候资助她达成协议进行调查，再帮助此人视情况挟制、控制或者摧毁游戏公司。而在游戏世界她虽然不能被攻击，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死就无法遭受别的间接的折磨了，而且她随时也会回到游戏世界，游戏世界不缺少制衡她的筹码。

与此同时，他们必须首先尽可能保障她的生命安全，让她不至于一开始就被政府挟持住，至少也得拖到她和政府有谈判余地的时刻。菟丝花也因此在游戏世界经受了一些训练，她难得积极主动拼了命锻炼自己，固然是在生死威胁下的被迫之举，同时她心里也有着小算盘。

她固然是被游戏世界的人胁迫利用了，但这桩交易首先能提高她的存活几率。由于双方流速相同这个问题，现实世界的人现在已经意识到她的问题了，哪怕是经过一大堆夸张鬼故事加强变态化的版本。这更有利于她装神弄鬼拖延时间，此外现实也不止政府一个势力，外国政府、不法分子等等各派势力会怎么对待她也是个问题，她的危险可不是说说。

其次，菟丝花这个时候其实精神已经有些不稳定了。在充满了黑历史的游戏世界她可是丢了大脸并且所有人都记得，这种如影随形的羞耻感混合着在现实世界的巨大压力，早就让她的精神不堪重负了。时至如今，她终于明白她曾经成为的平凡懦弱、处处妥协以获得安逸的人、她曾经渴望成为的充满魅力的领导者、甚至她在游戏里放纵自我的短暂快乐，都是奢望。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个随时可能完蛋的死人。不怎么关心她的父母、不怎么亲近她的朋友，好像也没有多少真正在乎她的人。然而人的价值本身就由要有别人来肯定的，人的能力本身就是对比才能显现的，这么算来她当真一事无成。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的目标，就是想看见一件事达成，随后她但求一死。她想看见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正面接触，领土与领土接壤，所有的人可以自由往来、所有的物资可以自然来去的那种接触。她想看见文明之间的战争，一边是魔法、神话、武术、软科幻等种种异想，一边是真枪实弹的科技武器，一触即发的试探与碰撞。事实上会不会有战争根本无所谓，哪怕是双方建交也无所谓，她就想看见它们直接对碰，因为她被这些庞然大物压地抬不起头来，她现在只想看见它们正面交锋被互相压地抬不起头，至于结局如何她并不在乎。

至于像她这种渺小无能、注定被历史和社会淘汰的人类也可以就此出局，她也将死得理所当然，在汪洋中连一丝水花都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