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oam

记梗专家,萌点清奇

【原创短篇】【玄幻/双穿越】《救赎》(8)


第八章 风雨欲来

病娇??攻X痴汉??受

【穿越正式开始,正在载入数据……】

【属性发生变化,偏差值计算中……】

【当前偏差值: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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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迷濛,行人如织,鹿小小走在泥泞的小巷子里,不时贼头贼脑往四周打量。

如今已天色渐晚。她一大清早便从莲花村偷溜出来,从她阿娘的妆奁里摸出一枚桃心簪,犹豫了半晌才插在自己梳好的髽髻上,又取出青布包巾,把发髻仔仔细细地包住了,不漏出一丝头发。这枚簪子可当三两银子,加上她平时攒下来的两吊钱,是她一个人偷摸出村的底气。因为怕被熟人指认出来,鹿小小连牛车都不敢坐,跑去河道旁牵了二姐的小木筏,一个人撑船向西,直到现在才落了地。

鹿小小不识字,她束好了筏,又问了好几个行人,才确定这里是昌平镇。她一年到头也不过进镇赶集时来过几遭,还是全家一道坐的牛车,头一回自己走水路来,对她而言不亚于少女时代最叛逆的一次冒险。鹿小小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被阿爹打死,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把双手收拢在自个的窄袖靛色交领上袄里。她外罩着素淡的绢布对襟短比甲,下身围着便于劳作的桃红色粗布裙,浑身上下一件饰物也无,显得既低调又穷酸。

这一趟进镇,鹿小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性格内向、人又卑缩怯懦,在村里只有陆远搭理他,现在听说陆远出了事,她实在坐不住。鹿小小今年十三岁,年幼无知,见识少人也懵懂,不是个会拿主意的人。她左右张望,清稚秀丽的脸蛋上带点与生俱来的惶恐,身材又干又瘦,如同战战兢兢的一团小兽。

“大……大神!神仙大人!尊主大人!”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用袖子掩住嘴巴,嘴里不住喃喃地念叨,“您老人家大恩大德,神通广大,可探得阿远哥在何处?”

鹿小小神神叨叨,她缩在左袖里的手腕子却一阵发热。那腕上用红辫绳束了一个粗劣的手环,还绑了一枚铜钱。这铜钱外圆内方,边角却生了锈,还有些坑坑洼洼,论卖相着实磕碜。然而鹿小小一发话,那枚破铜钱便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华,一股极细的涓流汇入她的身体,顷刻耳畔轰然如雷。

那是个低沉的嗓音,不急不缓,带着些上了年纪似的刻意稳重:“小丫头啊,不成气候。你那小哥哥的方位,不用我感知,十有八九在杜府。”

鹿小小诺诺道:“那可糟了,杜员外府上是顶顶显贵的地方,我可怎么见阿远哥啊……”她捂着嘴巴脸色发白,忽然小声嘀咕起来,“尊主大人,阿远哥前头在村里突然变得那么厉害,现在又在镇上犯了那么大的事,是不是您老人家授的意?您有本事让阿远哥出人头地,可也一定要保下他啊!他现在也不知身体如何,也不知生死……我,我可担心了!您要是救不了他,我……我……我就……”

她“我就”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显然是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威胁。那一头的尊主大人却突然语声狠厉:“够了!你个丫头片子,一路嘴不停么!再出声烦扰,休得好死!”

鹿小小被悚得一怵,竟给吓得原地蹦跶了一下。她头脑一片空白,险些一头撞在茶肆的店帘布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绑着铜钱的手腕越发抖得厉害:“我……我好像又迷路了……”

那铜钱又震了一下,鹿小小恍然间仿佛听到有人骂了一句“废物!”可随即她耳畔又听见那低沉的声音再度沉稳地响起:“左前方那个从药铺里出来的人,跟上他。”

鹿小小不明所以,但她习惯了听从命令,当下便裹紧了衣袖,畏畏缩缩地往斜前方迈开步伐,随后身板却轻巧地一个回转,灵活地掩藏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几步便跟上了那个人的背影。

铜板微热,却是轻咦了一声。鹿小小这套步法名叫“缠枝花”,法诀易学难精,她本人更是玄力低微,堪堪锻体入门而已。铜钱里那位神秘的“尊主大人”和陆远骤然失联,神魂又仅能附着在无主之物上,此刻只能靠说服这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来联系陆远。此套法诀也是他聊胜于无传授给小丫头的,无非是指望她别轻易死掉。没想到鹿小小天生卑缩没有存在感,配上以“缠、粘、连”三字要诀为精妙的缠枝花,竟然恰到好处地合适,正经门派里专修此步法的刺客杀手都没有她这样浑然天成的平凡无奇。

选择了鹿小小,没想到却是意外之喜。虽然愚昧无知,却也蠢得不会起坏心思。既容易控制又不受瞩目,反倒是个不错的棋子。铜钱里的“尊主大人”感应着不远处被盯上的那人,心知循着这条线索,一定能钓出条看得过去的鱼。

鹿小小依旧懵懂唯诺。她心中忐忑、眼神闪烁地跟随,偶尔见那人侧着脸同人说话,更是骇得脸都青了。原来此人长得十分随心所欲,尖嘴猴腮地包天,下巴上还有一道疤,一身的吊儿郎当地痞无赖架势,看模样是个不好惹的泼皮。

大神仙怎么要我跟踪这么可怕的人呢?阿远哥莫不是被镇上的地头蛇给欺负了吧?!鹿小小既害怕又不解,怂得那叫一个真情流露。铜钱里的“大能”却不动声色地神识外放,见那泼皮东拐西绕,几步便闯进一家招牌黑黝黝的面馆,径直坐到棚下一个空座,对面是个干瘦的鹰钩鼻男子,端着碗打卤面正吃得痛快。


此处生意火热、人声鼎沸,加上汗味、面味、剩汤馊味混合在一起滋味销魂,比起高阁雅座,竟更难以窃听到谈话声。不过“大能”却不以为意,他的神魂远胜凡人、神识来去自如,这些连玄师境都未入门的蝼蚁,在他看来均不堪一击。

“一碗牛杂面!”泼皮刚坐下就歪眉斜眼地嚷嚷起来,“再上三碟小菜、一碗酱肉、一壶竹叶青!全算在对面的账上。”

他对座的鹰钩鼻目光阴鸷地瞪了他一眼,却并没说什么。泼皮啧了一声挑了挑眉,冲他大言不惭道:“让我乔六子出马,您可总得给点辛苦钱吧?这桌菜也是犒劳您劳苦功高,瞧您哟,这几天忙得不着四六的,都瘦了!”

鹰钩鼻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少顺竿子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大老板亲自吩咐,今个来的也不会是我。”

“陈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乔六子敲敲桌板,翘起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气焰,“承蒙五爷赏识,我也算混了个东堂口管事的名头,在青蛟帮多少也说得上话儿。您过去是厉害,可如今不也得托庇在王老板手下,避避风头不是?仔细算来,咱俩也是乡里乡亲一道共事的交情,您过去要的消息交待的差事,老弟我哪次没办好?这一回嘛……”

陈长老面皮冷下来,这会热好的竹叶青也上了,他慢条斯理倒进杯子里,滋溜溜地呷着酒:“哼。你既敢跟我称兄道弟,那更该少些废话——当今江湖,青蛟帮又算什么?昌平镇内几方势力,也不过是杜府里那位少爷的好亲戚们安的眼晴罢了。”

乔六子瞪着一双贼眉鼠眼,满脸鄙夷:“您这牛皮吹得可响亮!我今日递的消息,难不成还是千里之外那小少爷的大伯二姑妈底下的人捎来的?呵,都说武陵城今年不太平,漕帮和黑虎堂那个鹤什么海螺什么的纷争竟让咱们青蛟帮渔翁得利,您在大老板手下当差久了,可别连什么才叫威风都忘咯!”

陈长老:“是鹬蚌相争。”

他夹了一口菜又把面吃干净后,才取出汗巾擦了擦手嘴:“药材铺里的东西可备齐了?”

乔六子被扫了面子,气得脸都红了,阴阳怪气道:“陈长老,咱们是一道做事的,谁还不是在玄师大人们底下讨生活?您也别一副高人一等的清高样。就是小少爷屋里烧断了几根蜡烛,你我都能跑断腿。货是齐了,那不成器的蠢货照药房的单子核对下来,也的确是什么气血两失、亏得不能补的病。你看着办吧!要是差事办砸了,老子爹娘没有光棍一条,看你到时候也不会好过!”

乔六子气冲冲地走了。陈长老杯盏中的温酒已凉,他也不再吃酒,只是慢慢转着杯子,颇有些心不在焉。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这个世道……不会好过,也比苟延残喘来的强。”

天下世道为何?

天玄大陆尚武日久,人人以玄气大能为尊,读书撰书是下九流的贱业,礼义廉耻世人更不知是什么东西。早年九州十国连年征战,庶民只闻有太尉不知有国君,大将军一战功成名就,背后却是尸骸遍野累累白骨。待到天玄尊一统山河登基称帝,以大毅力大神通无敌于天下,却历十年而踏破虚空飞升而去,天下复又大乱,从此国非国朝非朝,天玄大陆不再有第二位国君,昔年天玄尊的手下败将五位地玄尊各自为政,天玄大陆陷入江湖时代。

天下无法度,唯胜者为王。

道德沦丧,礼崩乐坏,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十六字正是这个时代最恰当的描述。玄气大能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格局,却没有仁义礼智信的约束,导致群雄割据的风起云涌成就了江湖草莽的时代。与其说是江湖,倒不如说是各门派、各帮派、各堂口赤裸裸的利益纷争,其贪婪嘴脸并不比专营走私贩毒的黑帮高尚多少。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世道,玄气成了助纣为虐的器具,人人崇尚捧高踩低,人人热爱装逼打脸。世情如此,庶民的狗命便更加不值一提。乔六子靠着奉承五爷加上祖传一手出神入化的闻轻十六拍玄诀晋升成了管事,陈长老却因旧疾复发跌落在玄者境巅峰不得寸进,还得靠大老板庇佑沦为走狗。

岂有此理!

杜府内,杜安摩挲着书卷竹简,只觉满纸荒唐,举目心酸,几欲大笑而落泪。

读书成了贱业,而这世道却野蛮至斯。生在和平年代,杜安不是个见到人头落地会如何惊慌的人,但杀人者人恒杀之,他虽不惧生死,却也不觉得只因弱小便时刻需担心项上人头是件多正常的事。

“你可以想象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学习,没有考试,没有无穷无尽的焦虑和失败、折磨和痛苦了……可是我却觉得这样的世界是不对的,是不公平的。”杜安转头看陆怀瑾,眸中盈亮,笑容发涩,“古时的读书人若没了科举没了晋升的渠道,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从西汉绵延至初唐的世家与寒门便由此而来。而现代的社会更是如此,若没有学校没有考试,便也没有了必要的公众秩序、基础教育和职业标准。我多么痛恨过这个,因为考前焦虑也曾被它彻底摧毁过自尊,可它再不完美,也是公平的象征……我不曾想过……多少仙侠玄幻飞天遁地的小说电视剧啊……可是若真身处这样一个世界,竟然书中寥寥几笔都令人心惊!”

陆怀瑾坐卧在美人塌上,手中也是几本书。杜府的藏书并不丰富,因为天玄大陆并不以书本学识为荣。建造楼阁桥梁、烹酿佳肴美酒,这样的手艺是家传的,是用来服侍玄尊大能的,书本只用于记载玄气心法。世家子弟简单读诵一两年,懂得识文断字就好;不耐烦这个工夫大字不识一个的也不少,识字也只是为了学习玄气功法罢了,再说府中师长都是手把手教的玄气修炼之道,入了玄者境更是过目不忘,因而自己琢磨书本并不重要。那些下九流读书人的作用便是在适当之时被抓去誊抄功法,末了还要随着功法陪葬,如此而已。杜秉节来到杜府也带走了些杜家本家无关紧要的藏书,多是以讲解修炼玄气的心得体悟为主,只偶尔提到杀伐血战,但也足以管中窥豹人命是何等低贱、尚武之风又是何等疯魔。

杜安:“陆怀瑾,我有时真恨不得掐死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总是天下人都欠你钱的口气。可是啊……”他忽然闭上了双眼,“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你总是最疏离的,你总是最冷静的不是吗?那么能否请你看看我……我是不是一个一无是处、荒唐又可笑的疯子?”

陆怀瑾沉默地盯着他眼前姿容秀美的少年。透过那身纨绔公子的皮肉,他得以窥见一个沉重又疲惫的灵魂。这灵魂不复光辉闪耀但仍未冷却,在最幽冷的核心燃烧着血与骨,那是少年人的热血,迷茫又坚定,单纯而炽烈。

他因为那熊熊燃烧的灵魂捂热了自己的心,而现在他也愿意把心剖出来给这个人看:“如果你恨我,我其实也不在乎。但我不讨厌你。你不疯也不傻,你只是太滚烫了。你的喜怒哀乐都是鲜活的,你的生命生机勃勃,你的死亡也惊天动地。你的思想和灵魂,都太烫了……让我颤抖,可我更想靠近。”

这几乎是杜安认识陆怀瑾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杜安一直自嘲自己是个过分敏感、懦弱又感性的人,但时至今日,他才理解陆怀瑾的情感竟丝毫不亚于他;而这种感觉究竟复杂到了什么程度,恐怕连陆怀瑾本人也不自知。

生死相随。

一时间杜安的脑内自动循环播放着这四个字。这让他既想哭又想笑,既想骂陆怀瑾又想抱住他狠狠捶他一胸口。明明是个自闭症患者,他的心理世界是怎样的,也许杜安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但互相不理解也无所谓了,因为他们的生活早已纠缠在一起,从杜安招惹陆怀瑾的那一天开始。

他的酸楚,他的疲惫,他的感慨与自嘲……最终化作一股洪流,给他以昂扬向上的斗志,给他以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决心,这一回他咎由自取,但这一回他义无反顾。

这份日复一日压抑许久的全身心的爱恨交织终于破牢而出,杜安在这陌生的洪流冲击之下,在这想骂又想哭的错乱心绪之间,终究忍不住狠狠地一把抱住了陆怀瑾。

然后他含着泪,吻了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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